淨水器男人

長久以來，阿妮對某個人一直印象深刻，
雖然過了很久的年月、雖然長相已經模糊，但阿妮從沒忘記。

很小的時候，老爸買了一個 National 的淨水器，
那年代的淨水器沒那麼普及，對啥都不懂的小孩來說，
那是個很有趣的玩具；小小、胖胖的圓筒就立在流理台旁，
細細的管子接到出水口上，老爸很仔細的說明，
要洗手跟要接開水的小開關把手得要調整到哪個位置。

某個禮拜天早上，一個約 50 多歲、中等身材的男人來家裡，
老爸跟他在廚房待了一陣子後，男人離開了！
離去前，明顯受過日本教育的男人跟老爸在大門口互相鞠躬哈腰，
男人接近 90度的鞠躬很恭敬。
老爸說，那是淨水器公司派來到府換濾心的人。

從此以後，每隔幾個月，男人會固定出現。
通常都選定週末到家中更換濾心，來之前他會先打電話通知，
除了更換濾心，每一次還會幫忙把淨水器給擦拭乾淨，
待上20分鐘後鞠躬離開。這個造訪成了一種固定且必然的儀式。

有時男人要造訪的週末爸媽不在家，就會交代我們幾個小鬼，
讓男人來家中換濾心，簡直成了家裡一個另類的朋友。
(也還好那個時候人心不像現在這般壞，家裡沒大人也沒關係)

男人從來不會因大人不在家，更換的動作就隨便，
很多時候，我會效法老爸，必恭必敬的站在門口，
對男人淺淺的鞠躬後說『謝謝』，有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
男人突然對我說『要好好唸書喔』，感覺很像是父親在叮嚀女兒的心情。

這樣的服務持續了非常久的時間，淨水器也一直沿用同樣的品牌，
男人的白髮多了但服務沒斷過。

考高中那年，被繁重的升學考試搞的焦頭爛額，
然後，也突然的意識到，男人有一段時間沒來家中了，
爸媽說，男人好似生病了。前一陣子打電話說會一陣子無法來，
為了不能來更換濾心，據說男人在電話那頭拼命的道歉。

考完試，男人又出現了，看起來有病後的憔悴。 
他說，這是最後一次服務，女兒要結婚了他也要退休養身體去。
那天他離開時，爸媽一起送他到大門口，
雙方都非常恭敬的互相鞠躬，
爸媽對男人的服務、男人則是對我們的信賴與支持。

這麼多年後，我有時會想起那個男人，
特別是在看到廣告打著『永久服務』的口號時，
我更會想起男人所提供的那種專一且認真的態度。



不容易啊！